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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 发帖数: 1232 | 1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盘古是什么时候去冰河的。我只知道,这一
夜,我睡得很沉。当我从酣睡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借着微弱的星光,我看到盘古背
对着我,静静地立在“雨棚”外,静静地仰望天空,好久也没有动上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盘古高大魁梧的背影,我竟觉得他既单薄又虚弱,这让我倍感怜惜
。我轻轻地起身,轻轻地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盘古没有转身,也
没有回应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的心猛地一颤,突然意识到,我们分别的时候就
要到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有多严重。这一刻,我很想扑到盘古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他,不论发生怎样的情况,绝不放开我的手臂。我也希望我们能够找到解
决问题的办法以改变分离的结果,但是,瞬间过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看盘古的样子,分别已是定局,否则,他不会如此沉默,也不会如此虚弱。既然如此,
为了让盘古放心,我应该坦然地面对分离,至少,我不能让盘古看出我的难过和不舍。
打定主意后,我慢慢地靠近盘古,轻轻地将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沉静地说:“盘古,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盘古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双手,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女娲,以后,要辛苦你了。”
听了盘古的话,泪水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我却故作轻松地说:“傻瓜,养育小泥人们是
多么幸福的事儿啊,我怎么会辛苦呢?倒是你,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好,不得不离开我
们。”
“女娲儿才傻呢。亿万年来,就我知道的事情而言,表面上看着幸运的人,往往是承担
痛苦与责任最多的人。既然我们都是幸运的人,那就注定了要承担更多。”盘古放开了
我的手,一边向“雨棚”的一侧走去,一边长出了一口气,也轻松地说,“既然你已经
做好了准备,我也就不再担心了。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干活。”
“干什么活?”我有些不知所措,愣头愣脑地问。
“看看你就知道了。”盘古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态,自顾自地说,“夜里,你熟睡之
后我去了一趟冰河。可惜,事实正如我先前所料,尽管我一路上小心又小心,回到这里
时,泥桶里的水还是所剩无几。”
默默地跟在盘古的身后,我的心情极其复杂。想象着盘古趁我熟睡后,连夜奔往冰河,
这一路上的心情该是怎样的焦灼;想象着他不到一夜的时间,从土山到冰河跑了一个来
回,这一路上该是怎样的辛苦;想象着当他回到土山,看着泥桶的水所剩无几,又该是
怎样的绝望。
如此想了一圈后,我由不安转为心痛,由心痛转为感动,又由感动转为了坚定。于是,
我坚定而又沉着地应了一声:“嗯!”
盘古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看我,继续说道:“为了孩子们能顺利地出生和成长,我们
必须尽快采取有效的措施。”
“嗯!”我又应了一声。
盘古又顿了一下,仍然没有回头看我,直到拐过了“雨棚”才停下脚步,继续说道:“
水儿,在这之前,我尽我的所能为你和小泥人们做了一些准备。”
跟着盘古拐过“雨棚”,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雨棚”的后侧,密密麻麻地摆
了几十只大泥桶。带着小泥人回到土山以来,我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雨棚”内外,
每天喋喋不休地唠叨盘古,怪他整天往外面跑,不关心我和小泥人,不多用一些时间来
陪我们。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每时每刻都在为我们的以后考虑,每时每刻都在为我们以
后的生活做准备。
“盘古,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泥桶啊?”话一出口,泪水泉涌而出,我再也忍耐不住
,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盘古的腰。
盘古怔了一下,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淡淡地说:“水儿,冷静一点儿,我知道你能够
做到的。”
虽然,盘古只是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淡,我还是感受到了他双手
的颤抖和声音里的伤感,这让我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我松开了双臂,几步就冲到了盘古
的前面,挨个摸着泥桶,仔细地打量着它们,轻轻地问:“盘古,如此大旱的时节,从
冰河背水回来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你准备这些桶,有什么用处呢?”
盘古走近我,蹲下身子,拍着泥桶,问道:“水儿,你还记得‘开天辟地’之初,我对
你说过的话吗?”
盘古的问话仿佛一把利斧,在劈碎了我的疑问的同时,也劈碎了我的心。
我直愣愣地盯着盘古,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真地确定,解决干旱的问题,只有这
一条途径吗?”
盘古愣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我,静静地说:“女娲,你真聪明。我很高
兴,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此话一出口,我意识到自己快要失态了,连忙深吸了一口气
,换了比较轻松的口吻道,“我是说,既然已经决定了如此解决问题,那就应该马上行
动,为什么还在这里笑?”
盘古站起身,张开双臂走向我,直到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才低低地说:“女娲,我们
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必须马上开始
行动。否则,一旦小泥人们因为缺水而干裂,后果不堪设想。”
静静地依偎在盘古的怀抱里,我的心却如同被抛进了铁锥河一般,在痛苦的挣扎中疼痛
,在疼痛中痛苦地挣扎。我想拥住盘古,我想告诉他,我真地舍不得他。因为我不敢想
象,在未来的日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那里,在痛苦中溶解他的能量来滋养小泥人
们,并以此阻止暗泉的泉水泛滥成灾,我会是怎样的痛苦。可是,因为我知道,或许这
一次拥抱将是我们的诀别,我怕我一旦失去理智,抱住他之后不肯放手,那样的话,只
会给他增添痛苦和不舍。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盘古已经放开了手臂,转身走向泥桶,弯下腰抱起一个泥桶,
向“雨棚”走去。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又不知所措,只能默默地跟在盘古的身后,看着他把泥桶摆放在
雨棚里,又跟着他来到“雨棚”后,待他又抱起一个泥桶后,再跟着他来到“雨棚”里
。如此往复,直到所有的泥桶都被盘古搬到了“雨棚”里,我仍然没有醒过神儿来。
“女娲,拿着这个,一会用得上它。”盘古递给我一个葫芦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问
道,“你确定你确实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我木然地接过葫芦瓢,木然地把头转向了暗泉的泉眼处。我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似
乎也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可是,此时此刻我说不出一个字。
“女娲,不要这样。”盘古一边向泉眼走去,一边郑重其事地说,“关键时刻,我们必
须很好的配合,以免泉水泛滥成灾。事实上,你应该能够想象到的,这个所谓的暗泉并
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泉,它是冰河之水在土山的出口。”
我依然无法言语,只能默默地点头。
盘古说得没错,早在我们开始捏泥人时,我就想过,这暗泉的泉水来自冰河,从盘古的
能量里分离出来的生命的种子,也是通过所谓的暗泉抵达冰河的。当时,我还暗中赞叹
了一下老者和长者的智慧,敬佩他们在选择孕育生命之源的地点时,充分运用了我还不
甚了解的理量知识,充分地利用了自然界的自我调控和自我平衡的能力,用“暗泉”两
端压力的改变来调节“泉水”的流向,以确保冰河里的能量注入土山,并将从盘古的能
量里分离出来的生命的种子传输到冰河。
“开天辟地”之前,盘古身下硬土层上该有一些小孔,他的能量和泉水中的养分就是通
过这些小孔彼此传递,一起孕养生命的精髓。“开天辟地”之后,强大的爆破力使得土
山崩塌,也压实了暗泉泉眼上面的碎石和土,并封住了那些小孔。
当时,我的思考至此而止。没想到,盘古的思考要比我深刻得多,长远得多。如果不是
看到那些泥桶,如果不是盘古提醒我“开天辟地”时他所说过的话,恐怕我永远也想不
到,可以掘开泉眼上的土层,以改变“暗泉”的两端,也就是冰河那端的出口和土山这
端的出口之间的“理量”,使得暗泉重新喷涌出“泉水”。
可是,这样一来就注定了,我们必须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掘开泉眼上的土层之后,怎
样控制“泉水”的量?
盘古和我都知道,原本冰河那端的“理量”就相对强大,之前的那场暴雨之后,其“理
量”已是不可限量。一旦掘开了泉眼上的土层,“泉水”喷涌的量和“泉水”喷涌时所
产生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如果控制不好,势必造成洪水泛滥。那样的话,不要说难
保小泥人们的安全,就是盘古和我恐怕也会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离别的痛和对盘古的不舍再一次向我袭来,使得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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