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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 发帖数: 131 | 1 “你来了。”季菲忙向他招手,“走,我叫了马车,等在前面。”
季菲今天穿着淡粉色的裙装,和昨晚相比,多了几分学生的青涩。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着姑苏城的方向驶去。
“被张塞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气疯的。”周远的语气里有一种的不加掩饰的幸灾
乐祸和调皮。
“你放心吧,他现在一定正忙着在写后续报道哪。”季菲扬了扬手中的一张《武
林传奇》。
“对了,昨晚另外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周远问道。
“他们都是我在燕子坞读书时的同学。穿白衣服的那个叫周云松,使暗器的是毛
俊峰。”
“啊,原来你们都是燕子坞的毕业生……怪不得武功这么好。”周远说。从黄毓
教授的《武林史》里,他知道燕子坞是一所有着千年传统的伟大武校。
“那他们两个……也认识我吗?”周远问。
周远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不出乎意料,季菲今天来之前也已经想到周远一定会企图
从她那里了解自己的过去,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面对周远的提问时,她还是
感到一阵紧张。
她是知道过去的周远的,那个表面看上去沉静内向,但实际上却极聪明敏锐的周
远。如果真的让他随心所欲地提问,并且有问必答的话,那么大概马车没有开到姑苏城
东门之前他就会把所有的事实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答应今天见你,其实只是昨晚一时冲动……”季菲说,“可不是准备了要来
回答你这些问题的。我其实连周大哥和俊峰都没有告诉,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我来见你,
也一定会怪我的。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还有……我们都觉得
,你和张塞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过日子,是最好的安排……”
周远听完季菲的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去。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应
该不光是有点失落,可能还有几分懊恼吧。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个了解自己过去的人,
可她却很可恶地跟张塞保持着同一个口径。
季菲有些担忧地看着周远,不敢再说话。当马车驶到东城门口,开始排队等待检
查的时候,周远才说道,“那能不能就回答一个问题,我求你了。”
“你先说出来听听吧。”季菲小心翼翼地说。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周远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还是不知道自己
的过去好?”
季菲低下了头。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我给你几个选项总可以了吧。”周远略微有些急切
起来,“第一,过去的事情太痛苦,太悲惨,你们想让我忘记掉算了。第二,出于某种
原因,如果我记起过去的事,会让我处于危险之中。第三,出于某种原因,如果我记起
过去的事,会让你们或者别的人处于危险之中……究竟是哪一样?我想了很久,觉得只
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了。”
周远说完带着期待和祈求,用一种忍耐了很久,已经无法再被辜负的眼神紧紧盯
着季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菲充满了抱歉地说,“有些事情……不是像做选择
题那么简单的。”
季菲或许没有说谎,半年前在周远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绝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
清楚,但是在周远看来,这仍旧是一个和张塞“表哥表弟”的故事一样敷衍的答案。他
有些赌气似地扭过头去,愣愣地去看车窗外排着长长的马车和人的队伍。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一阵沉默之后身后响起季菲的声音。
周远转回头来。
“昨天晚上送你回去的时候,你说,你似乎依稀记得你来姑苏城,是要做一件什
么事……我后来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呢?”
“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呢!”周远满脸无奈地说道,“自我苏醒以后,
每天都会做很一连串很奇怪的梦,可醒来时,却总是忘了梦的内容,只剩一种模糊的印
象……”
“那能不能说说那种印象,”季菲追问道,“比如说,是来做一件愉快、欢喜的
事情,还是一件不好的、可怕的的事情?”
你究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站在他们那一边。这其实是季菲真正想问的问题。
周远愣了一愣,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每天早晨他从床上坐起来,总是努力去
回想梦的细节,却从来没有认真思索过梦的感情色彩。
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这梦还真的好像是……很
沉重……很黑暗……”
“啊!”季菲忍不住轻叫了一声,“你是说,你要来姑苏城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
“嗯,也不是这样。”周远说,“更像是,姑苏城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很
不好的事……可是却想不明白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事……”
周远说着说着声音里开始流露出痛苦,他弯下腰,把两只手伸到头发里使劲揉搓
起来,面颊上开始冒出一粒粒细细的汗珠。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季菲赶忙说道。
周远狠命地又搓了几下额头,才重新直起身体。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你答应今天见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季菲脸一红,说道,“才不是,明明是你说想再见到我的!我今天正好休息,便
想可以陪你在姑苏城里逛逛,张塞老把你闷在家里,不太好。”
季菲说到这里有些局促地转开头去。
两人又等了很久,马车才通过了检查,进入了内城。
季菲不敢带周远去观前街平安坊那样的地方,因为离张塞上班的地方实在太近了
。她先带周远去了富仁坊集,在那里给周远买了一顶当下颇流行的长檐帽。周远戴上以
后,几步之外的人便看不真切他的脸面了。季菲又在菜市里买了几个新鲜的水果,两个
人一边吃一边看了几场江湖艺人的表演。然后季菲带着周远一路逛到了三元坊,那里有
整个姑苏城最古老的一座大园林“沧浪亭”。
周远在外面看着气派的高墙,想起了昨晚宝生钱庄黄老板华丽的“微澜山庄”。
他问道,“这里又是姑苏城哪个巨富的豪宅啊?”
“这沧浪亭现在是丐帮的产业。”季菲介绍道,“不过现在里面不住人,丐帮把
这里改建成了一个供游人参观的景点,还在里面开了许多手工艺品的店铺,你想进去看
看吗?”
周远当然点头,只要有新鲜的东西看,他都是求之不得的。
两人走到门口,一个捧着鲜花的小女孩冲了过来说道,“公子,给这位漂亮的姐
姐买束花吧!这是刚开的迎春花呢。”
“要多少钱啊?”周远问道,他伸手摸了摸外套里的那两吊钱。
季菲见周远居然真的要去问价,连忙朝小姑娘摆手,“姐姐不要!”
小姑娘见周远已经做了掏钱的动作,哪里肯放,拼命缠着周远。
“姐姐心里是想要的,公子你要是买了花送她,她一定欢喜得不得了。”小姑娘
油滑地对周远说。
季菲只能朝旁边一群小报童一招手说,“你们过来,我挑份报纸。”三四个男孩
子立即争先恐后地围过来,把小姑娘挤了开去。
季菲一看那些小报童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份《武林传奇》的增刊,上面是一张大幅
的美少女的图画,文章的署名则又是土弓。她不禁乐了,张塞这回真是要成娱乐新闻界
的知名采记了。
她买了一份报纸以后就拉着周远进了“沧浪亭”。
“这女孩子又是谁啊?”周远问,他看那画像中的少女并不像是丁香月,心想张
塞怎么一转眼又炮制出一篇独家新闻来。
“她叫阿玛妮桑央。”季菲说,“她妈妈是‘阿玛妮’成衣店的老板。”
“成衣店?就是裁缝?”周远问。
季菲咯咯地笑了,“也对,不过可不是一般的裁缝,‘阿玛妮’可是中原第二大
的服装字号呢,你看我这条裙子就是‘阿玛妮’的。”
季菲一边说,一边指着胸口那朵藏红花标志,然后微微左右晃动了一下修长苗条
的身体。
周远看着她随风飘动的长头发,不觉有些迷惘。刚才一路从富仁坊集走来,只怕
都没有见到一个比季菲更加漂亮的女孩子。
季菲看到周远毫不掩饰地直视着她,脸一红忙收起了身姿,转身顾自沿着一条回
廊朝“沧浪亭”的深处走去。
作者:陈怅 日期:2011-03-24 11:10:50 做记号
(十三)
周远和季菲在“沧浪亭”里逛了小半圈以后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坐下来稍事休息。
“原来昨晚还有人想绑架桑央小姐,她是姑苏城新贵富豪的千金,这件事应该很
严重吧?”周远已经读完了张塞新写的报道。
“嗯,这样的事绝不是随便谁都干得出来的。”季菲说。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通常来讲绑架的目的都是索要赎金。”季菲说,“最晚两天之内绑匪应该就会
联系翠玲珑。丁香月是翠玲珑的摇钱树,赎金大概会高得离谱……”
“嗯,如果是我,至少会要一千万两银子吧。”周远说。
“一千万两?为什么这么说?”季菲有些惊讶周远随口就说出一个数字。
“丁香月对翠玲珑的价值,应该要远高于这个数字。”周远回答,“《新梁祝》
和《牡丹亭》的平均票价是二十两银子,翠玲珑中心大剧院有一千多个座位,每个月演
二十场,一年就是五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丁香月还不到十八岁,最保守的估计也能红三
年吧。她和翠玲珑的身契是五年,到时候赎身费也一定是上百万两的银子。另外翠玲珑
还卖各种她的画册,她衣服的款式,她用的发簪和胭脂等等,这些都是很可观的收入呢
!就算分别用千文三十的年利折回到现在,也远远超过一千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季菲听着这一连串的分析,又是惊讶又有些佩服。
“因为我是《武林传奇》的忠实读者啊。”周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季菲笑了,“你算得这么快这么清楚,都可以到我们钱庄去做帐房了。”
“做帐房要多少年可以赚到一千万两银子啊?”周远问道。
“嗯,”季菲歪着头想了想,“靠薪金的话大概要一千多年吧。”
“哦,难怪那些绑匪要冒险做这样的事了,钱来得真是快得多。”周远叹道。
“是啊。”季菲也笑了,但是她的表情马上又凝重起来,说道,“怕只怕,那些
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赎金这么简单呢。”
自昨晚以来,季菲心里其实一直存着这个疑问。这些黑衣人的目的真的是钱吗?
绑架演艺红人和商界名媛当然不能说不是大手笔的犯罪,可是和半年前安护镖局
做的惊天恶行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季菲和周云松他们一直在担心姑苏城会是
下一个受攻击的目标,而这种攻击应当远远比这些绑票案要严重得多,至少会是像四十
多年前扬州发生的事件那样。
那三个黑衣人季菲昨晚亲自和他们动过手。典型的魔教武功,高深莫测,使人自
然而然地联想到“安护镖局”。他们一开始出手时分明就是准备要杀死她,后来看到周
云松使出“斗转星移”才为了确保完成任务而选择了逃遁。其实如果那三人当时留下来
和他们硬斗的话,她们三人未必是对手。
很难想象这样的高手会像山贼那样来搞绑票这样的勾当,魔教或者“安护镖局”
是绝对不缺钱的。就算真的是为了钱,整个中原东西南北每天都有上百路人马在押送价
值连城的镖货,劫镖远远要比这种高调的绑架要简单方便得多。季菲总觉得这两件事背
后应该有更大的阴谋。
“不是要赎金,那还能是为什么?”周远问道。
季菲看着他,忍不住有一种想询问他的意见的冲动。她和周云松、章大可他们本
来就商量着想寻求周远的帮助,来弄清楚记忆的移植和传延这种高深莫测的事情。昨晚
因为张塞坚决反对才作罢。
说到逻辑推理的能力,她见过的人中没有比周远更强的,如果给周远一些时间,
他说不定能够轻易地猜透这两桩案子背后的玄机。
但是这需要向他提供半年前安护事件的许多背景,季菲又觉得太冒险。
“我也不知道。”季菲最终打消了向他询问的念头,“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两件
事是同一伙人干的,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是非常嚣张呢,居然选在同一个晚上…
…”
“同一个晚上,也许是更合理的安排吧。”周远马上说。
“啊,为什么?”
“不管先绑架谁,一定在姑苏城引起轰动,大家就会多几分警惕,剩下的另一个
也许就不那么容易下手了。”周远回答。
“哦,还真有点道理。”季菲点点头,心中禁不住佩服周远思索问题独特的角度。
“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周远猛一拍脑袋,“昨晚那三个黑衣人胁
迫着我进城后,在碰到你们之前,曾有一个穿着体面的瘦高之人匆匆跑过来向他们报信
,说他失手了,叫他们去临时的地点交货……”
“果然如此,看来两件事确凿是同一伙人干的了。”季菲听周远的描述,觉得那
瘦高之人多半就是竟陵子台的谭领班。
“不仅如此呢!”周远兴奋地提高了声音说道,“只怕他们还泄漏了更多的情况
,咳……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因为后来碰到了你,就都忘了……”
周远说道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更多的情况?”
“嗯,昨晚我就一直奇怪两件事。”周远解释道,“一是为什么他们绑了丁香月
和我以后要进城。”
季菲听周远这样一说,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解,绑匪在城外掳走了丁香月,应该就
在城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她藏起来。他们居然还要冒险进城,有些不合常理。
“二是为什么那个瘦高的人失手以后要来找那三个黑衣人。”周远继续说。
“他当然是为了来提醒他的同伙啊。”季菲说。
“没有这个必要吧。”周远说,“他失手的话,自己逃走就是了。他跑来报信,
反而把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引了过来,差点让这边丁香月的事情也弄砸,不是吗?”
“啊,对呀,我都没有想到。”季菲拍了一下手说道,“那……这是为什么呢?”
季菲已经放弃了思考,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周远,等着他来揭开谜底。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三个黑衣人昨晚的目的,或者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
要将丁香月绑架到一个特定的地点……这个地方应该在‘林记’附近!”
“林记附近?”季菲试图努力思索,却还是没能跟上周远的推理。
“绑架桑央小姐的计划失败后,马上就有人报了官。”周远指了指张塞的那篇报
道,“姑苏巡捕的大队人马立刻就赶到了林记。而那三个黑衣人带着丁香月还在朝那里
去,就有被发现的危险,因此那个瘦高之人才需要来报信,叫他们去临时的地点交货!”
“原来是这样!”季菲恍然大悟地说道。那“竟陵子台”上除了斗茗的地方和舞
台以外灯光都很幽暗,音乐和交谈声又都很嘈杂,如果不是因为章大可斗茗时的表现将
桑央小姐吸引过去,那个谭领班说不定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偷偷掳走,等大家发现时,
丁香月和桑央小姐便都已经被藏到附近隐秘的地点了。
季菲回想着“林记”周围一带的情况,全都是太监弄上生意兴隆、人潮不断的酒
馆和赌坊,只有“林记”是一幢横跨两条街区的深宅大院。这原本说好的交货地点说不
定就在“林记”里面呢。
“林记离这里近吗?”周远问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周围瞧瞧?”
季菲忙不迭地摆手,“这可不行,我们再逛一会儿,我就要把你还给张塞去了。”
如果真的带周远去现场查看一番,季菲毫不怀疑他一定能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了。如果没有那个所谓的魔教转生教主的预言就好了,季菲懊恼地
想,如果周远能够加入他们,一起来保护姑苏城,只怕这座繁华的都市会有更大的希望
可以得保平安。
“哦,好吧。”周远顿时一脸失望,“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算了。”
他赌气似地站起来,捡了条没走过的路朝前走去。
季菲跟上去,周远却故意加快了脚步,不去看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一会
儿来到了沧浪亭西面一个种满了翠竹的大园子里,一条环形的小径两旁全部是用木板搭
建起来的一间间小屋,里面有各种小吃,手工艺品,皮影戏还有游戏坊。中间的假山上
插着一面高高的大旗,上面画着一根细细的竖杠,中间则叠加着一个圆形的图案。
周远停下来,抬头看着那大旗。
“这是丐帮的帮旗。”季菲介绍说,“圆形代表乞丐们用来乞讨的碗,长长的一
竖代表用来帮助行走还有防身的竹棒。”
“打狗棒。”周远说。
“没错。”季菲没想到周远还颇记得一些江湖常识,“你要在这里逛逛吗?”
季菲知道周远心里肯定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的,他只是心情有些失落。
正如张塞昨晚决定带周远出去听戏,季菲此刻也是因为一时的不忍,便想再陪周
远散散心。但她很快就会发现,这同样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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