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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公权力能有多逆天（补充）美利坚合纵国起诉莫里森（United States v.
Morrison）
在撰写公权力这个系列最后一集（NFIB v. v. Sebelius）收尾的时候，我意识到不可
能跳过伦奎斯特（William Rehnquist）在洛佩斯案（United States v. Lopez）之后
，在他去世之前给商务条款的最后一击：美利坚合纵国起诉莫里森（United States v.
Morrison），下面我就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个案子。
法院：还是那九个人（首席大法官开始，剩下的大法官按资深排列）：伦奎斯特，史蒂
文斯，奥康纳，斯卡利亚，肯尼迪，苏特，托马斯，金斯伯格，布雷耶。实际上这九人
组合从1994年到2005年之间就没有变动过，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最高法院大法官还要从事
内务管理，一般资历最浅的法官管理食堂（Cafeteria）。资历最浅的布雷耶整整管了
十一年的食堂。2005年伦奎斯特去世的时候，接任的罗伯茨因为是首席大法官照例排在
所有的法官前面，“倒霉”的布雷耶还是逃不掉。直到奥康纳退休，阿利托接任，布雷
耶才从“食堂主任”的职位上“光荣隐退”。
后排自左：鲁思·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康纳尔本科，哈佛法学院，哥伦
比亚大学法学院），戴维·苏特（David Souter，哈佛本科，哈佛法学院），克拉伦斯
·托马斯（Clarence Thomas，圣十字学院本科，耶鲁法学院），史蒂芬·布雷耶（
Stephen Breyer，斯坦福本科，哈佛法学院）
前排自左：安东宁·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乔治敦大学本科，哈佛法学院），约
翰·保罗·史蒂文斯（John Paul Stevens，芝加哥大学本科，西北大学法学院），威
廉·伦奎斯特（William Rehnquist，斯坦福本科，哈佛大学硕士，斯坦福大学法学院
），桑德拉·戴·奥康纳（Sandra Day O'Connor，斯坦福本科，斯坦福法学院），安
东尼·肯尼迪（Anthony Kennedy，斯坦福本科，哈佛法学院）。
案情本身：
1994年佛吉尼亚理工的女学生克里斯蒂。布宗卡拉（Christy Brzonkala）报警校足球
队的两名队员安东尼。莫里森（Antonio Morrison）和詹姆斯。克劳福德（James
Crawford）。
在警察审讯嫌疑人过程中，克劳福德说莫里森和布宗卡拉开搞的时候他已经走开了，而
且找到了不在场证明人。所以案子就集中在莫里森身上。莫里森不否认和布宗卡拉发生
了性关系，但坚持是你情我愿的。布宗卡拉则说她曾经两次说“不要”，但是莫里森继
续。
这样这个案子就陷入“他说顺奸，她说强奸”的僵局了，联邦大陪审团（grand jury）
觉得证据不足，决定不予刑事起诉（而且根据宪法第五修正案，政府不能一个案子起诉
一个人两次，也就是这个案子的刑事责任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宪法第五修正案并不禁止民事起诉同一件案子，克里斯蒂。布宗卡拉即依据1994年
美国国会通过的《反对针对妇女暴力法案》在联邦法庭里起诉安东尼。莫里森。这样一
场关于《反对针对妇女暴力法案》是否违宪的战斗就此上演。
和洛佩斯一案类似，美国国会在草拟《反对针对妇女暴力法案》的时候基于两个主要的
宪法依据，即我们相当熟悉的商务条款（Commerce Clause）和宪法第十四修正案保护
公民平权（男对女的性暴力显然远超过女对男的性暴力，纠正这种不平等当然国会责无
旁贷，吼吼）。特别其中42 U.S.C. § 13981给予女性受害者在联邦法院民事起诉犯罪
人的权力。
首先联邦佛吉尼亚西地区法庭（United States District Court for the Western
District of Virginia）判决42 U.S.C. § 13981违宪，但是联邦第四上诉法院（
Court of Appeals for the Fourth Circuit）的一个三人法官团扭转了下级法院的决
定，认为42 U.S.C. § 13981没有违宪。在上诉法院三人法官团和最高法院之间还有一
层，即该联邦上诉法院全体法官团（en banc），每个上诉法院大概有十几个法官到二
十几个不等。联邦第四上诉法院全体法官扭转三人法官团的决定，判定42 U.S.C. §
13981违宪。（高分子怪物曰：我靠。。。）
可怜的克里斯蒂。布宗卡拉就只能诉诸美国最高法院（United States Supreme Court
），美国人嘴里说的highest court on land（这块土地上最高的法院）。这已经是案
件发生之后的第六年了（2000）。
伦奎斯特一上来就拿起洛佩斯案作为武器（习惯法下法官真的是爽啊！五年前刚判的案
子就成了自己的最新的武器了）。伦奎斯特说，根据他在洛佩斯一案中的判决，商务条
款只能用来管理如下的事务：
(1) use of the channels of interstate commerce, (2) the "instrumentalities"
(for example, vehicles) used in interstate commerce, and (3) activities that
substantially affect interstate commerce.
第一，州际商务渠道。第二，商业往来的介值，比如说运输的卡车。第三，对州际商业
影响甚大的活动。对女性的暴力犯罪显然和第一条第二条无关，那着眼点就在第三条上。
伦奎斯特写到：“Were the Federal Government to take over the regulation of
entire areas of traditional State concern, areas having nothing to do with
the regulation of commercial activities, the boundaries between the spheres
of federal and State authority would blur.”
如果国会接手管理传统上属于州的事务（刑事犯罪），管理和州际商务没有联系的活动
的话，联邦权和州权之间的界限就模糊了。
州权，州权，州权！和洛佩斯一案类似，伦奎斯特不能容忍国会滥用商务条款来侵犯州
权。
和洛佩斯案有点不一样的是，伦奎斯特进一步澄清了五十八年前他的前老板（伦奎斯特
做过Robert H. Jackson的书记员，即clerk。美国司法系统里的书记员制度很独特，现
任首席大法官小约翰罗伯茨做过伦奎斯特的书记员）在Wickard v. Filburn的判决中用
的累积逻辑（大家还记得么？如果你不到市场上去买小麦也许没什么，但是大家都像你
这样那市场岂不要收冲击？）。伦奎斯特小心翼翼地绕着前老板的逻辑走，他说在
Filburn的经济活动对商业是直接的冲击，所以其效果是可以累加的。但对女性暴力对
经济的影响最多也是间接的，因而也是不可以累积的。
那么宪法第十四修正案保护公民平权呢？当初通过这一修正案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保护
黑人（后来保护妇女和其他少数族裔）的权益么？最高法院的法官中持有至高无上的权
力，他们甚至可以决定谁可以当总统（2000年布什起诉戈尔），他们可以把国会通过的
任何一般法律扔出窗外宣布违宪。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他们所不能挑战的：宪法和宪法修
正案。
在这里，伦奎斯特无比“狡猾”地找了个空隙穿了过去，他在判决中说，是的不错，宪
法第十四修正案规定所有的州要为每个公民提供平等的法律保护（“requires each
state to provide equal protection under the law to all people within its
jurisdiction.”）。但这是针对州政府，而不是针对个人行为（如对女性暴力）。也
就是说，人的行为是人的行为，政府行为是政府的行为。国会可以通过法律要求各个州
政府保护妇女权益，但是国会不能直接立法惩罚暴力侵犯妇女者。
就这样伦奎斯特釜底抽薪地瓦解了所有支持42 U.S.C. § 13981的法律基础，再一次，
5对4票。。。
事后的余波：这个案子几乎毁掉了三个人的生活，虽然没有牢狱之灾，安东尼。莫里森
这个有着成为职业橄榄球员的可能性的大学生最后连陪练的工作都找不到，他的父母愤
怒地把学校以种族歧视告上法庭（莫里森是黑人，布宗卡拉是白人），学校赔了七万五
千息事宁人。詹姆斯。克劳福德最后隐姓埋名在佛罗里达州零售店卖货。而克里斯蒂。
布宗卡拉，本该在花样岁月里享受青春的女孩子化了六年打官司最后还输了。学校声誉
也遭受很大打击，最后还是华盛顿邮报总结得好：一场无人获胜的诉讼。
但是，也许还是有一个获胜者隐藏在角落里，那就是伦奎斯特和他领导的保守派法官。
只是他就要把反击自由派的火炬传给他的前书记员，小约翰罗伯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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