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n
发帖数: 2456 | 1 剑圣
一
从前，在日本东面偏远的乡村，单独住着一位年迈的穷苦老人。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人的
底细，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村子的一些人时常欺负他，因为总有人以欺负老者和弱者
为能事。他们时而地偷他一些农械器具，在他的田地里恶作剧，就连村口做买卖的人也
试着故意抬价来骗这位老人的钱。老人遇事却总是逆来顺受，似乎并不在意恶人的欺负
，只是辛勤地耕耘着自己那一亩半分的薄田。
然而老人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每次出门的时候必定带着两把剑，一长一短。
这在穷苦的农村中是很少见的，所以时而地，老人被别人看做一个怪人。这些乡下人并
不知道这两把宝剑的来历，在他们眼里，这和锄头和钉耙也相差无异。一位老人，更需
要的是一根拐杖，而不是腰带里的对老人来说有些沉重的钢刀。
那天上午，连续十天的大雨终于过去，天空放晴，湍急的河水又缓慢起来，河边挤满了
焦急等待着想过河的行人。几艘不大不小的木船，正在繁忙地渡着这些似乎等待了太久
的南来北往的行人。
一艘船刚刚从渡口离开，满载着七个客人，驶向大河的另一边。船首坐着一个中年人，
正在船中高谈阔论着他的辉煌历史。五个客人围着他，羡慕地看着这位神奇的中年人。
他是一位剑客，击败过好多人，在乱世中立下了卓绝的战功，身怀着一等一的几门绝技
。至少，他是这么自称的。同船的人几乎要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这位横空出世的大剑
客的英勇往事。他们是多么的有幸，能和这位大剑客同船，而今天的所见所闻，将成为
这些听众后半辈子闲聊谈天的资本。
然而，有一位老人，坐在船舷，只是微低着头，闭目打盹。他似乎对那位中年剑客的故
事不感兴趣。中年男子的目光很快地扫到了老人的身上，老人微闭的双眼，自然的神情
，悠然的姿势，都让中年男子感到不自然。终于，中年男子变得愤怒起来。因为，他看
到了老人腰中的长短剑，这两把剑，似乎在侮辱着这位不世出的中年剑客。
这两把…绝对是名剑！中年男子的经验告诉了他，虽然他不能准确地说出这两把剑的名
称。这个乡下老人，为什么会佩戴名剑呢？
“喂！”那中年男子快步地走到船尾，那位老人的身边。五双同船客的眼睛，齐刷刷地
望到了这位老人。“只有真正的武士，才有资格佩剑”，那中年男子继续说道，“你这
个乡下人，有什么资格佩剑呢？”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睁开了双眼，良久，并没有说话。中年男子更加恼火了，
说道：“敢问你用你的剑，击败过什么敌人，斩杀过多少人？”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中年人，缓缓地说道：“我的剑，不为了斩杀敌人，而是为了斩断自
己。”
“斩断自己？”
“是的，为了斩断自己的杂念和邪欲，和踹动不安的我决裂。”
中年人被彻底激怒了。他觉得，老人似乎在戏弄自己，戏弄自己的自尊。对于一个武士
，比生命重要的多的，那就是自尊。这个老人用不知所云的轻蔑言论，来掩饰自己对剑
道的无知。这老人或许曾经是个武士的家奴，偷走了武士的宝剑，没错！这老人一定是
一个贼，偷窃了高贵人士的宝剑！这种乡下窃贼佩剑，简直就是对我们武士的莫大侮辱。
中年男子想到这里，决定必须要杀死这个老人。是时候了，是用武士的方式杀死这个老
家伙的时候了。
“喂，老头！”中年人停顿了一下，拔出了自己腰中的刀，“敢和我比武吧？” 同船
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久，老人没有回音，船里一片死寂。良久，老人问道：“你是武士吗？”
中年人已经钢刀出鞘，明晃晃地在老人面前晃动，大叫道：“你说呢？”
“当剑用来斩断自己，那就是高洁的圣剑；当剑用来杀人，就会成为魔鬼的化身。”
“懦夫！受死吧！”中年人再也无法忍受这位老人的挑衅，快步上前，就要砍去。
船家见势不妙，赶快从船头扔开划桨，箭步挡住了中年人。船家说：“大侠，稍微息怒
，别在我的船里杀人，这样我就摊上人命官司了。前面不远处有个江洙，我划船过去，
两位请上那小岛上比武，这样可以吧，我们同船的也好做一个公证人，官府就不会找我
的麻烦了。”
中年人强压着怒火，同意了。老人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个江上小洙就在不到十丈外的地方。
死亡的气息压迫而来。每一声划桨声，似乎都在为老人和中年人其中的一个人倒计时着
最后的时刻，十有八九的，是那位老人的时刻。大家都这么想。那些船客，虽然听过不
少决斗的故事，但是都是头一回看到决斗。有紧张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想来劝和但
不知怎么表达的。
近了。只有两步了。中年人已经等不及，他从船上跳了下来，淌着江洙周围的浅水，气
冲冲地走到了小洙上，同时重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转身大叫道：“老家伙，快下来，
我要把你劈成两段。你说，是脖子，还是腰？”
老人从船中站了起来，他只是看了一眼这个中年人，然后扭过头，轻轻地对微微发抖的
船家说道：“走吧。”
船家似乎并没有明白过来，依旧呆呆地愣着。只看刹时间，老人利索地接过船家手中的
竹竿，在洙岸边轻轻一点，船就箭速地离开，回到了茫茫的河面上。
“懦夫！”小洙上的中年人歇斯底里地对着大河吼着。
“当下一艘船经过的时候，希望你的剑道能够迈上一个新台阶。”老人微微一笑。
二
老人已经出门十天了，今天才重新回到村子里。然而，似乎没有人关心他的消失和出现
，似乎这是一位可有可无的老人。他破旧院子里的锄头，又被不知那位拿走了，门口又
多了不知道谁扔弃的垃圾。老人花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把更破旧的锄头。日子继续了
下去。
现在已经是春耕的农忙时期。老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要开始劳动了。
在田埂上，他见到了对他最友好的邻居犬之助的妻子阿夏。
“嘿，你好。有一个年轻人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阿夏说。
那个年轻人就在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他也看到了老人，于是站了起来，在远处恭敬
地向老人鞠了一躬。这位年轻人带着破旧的斗笠，穿着褴褛的衣袍，赤着双腿双脚，然
而，腰里却有醒目的两把长剑。不久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用这两把长剑以及自己创立的
“二刀流”，在京都一乘寺击败了他的众多敌手。
“您好，我叫宫本武藏。”年轻人又鞠了一躬。“我久仰您的大名，想和您比武决斗。
不知道您有什么方便的时间吗？”
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年轻人。不久以后，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将响遍全国，并且名垂青史
。然而，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贫穷的到处走动的浪人。
“你没看到现在是农忙时间吗？”
“看到了。”
“年轻人，看到我空空荡荡的田了吗？我要去插秧。你想和我一起插秧吗？”
“我是来比武的，我找了您已经三年了，自从上次您从东海的乡村离开后。”
“比武是可以的，但是首先要插秧，你没看到周围忙碌的人群吗？”
雨季过后，农忙时节就开始了。这里的插秧有一个风俗，那就是男人在田埂上敲锣打鼓
，有节奏地歌唱，而插秧的主力活，却是由女人和着节奏完成的。和女人一起在田里插
秧的男人，往往会被周围的男人笑话，比如怕老婆啦，老光棍啦，没女人要啦，等等。
不过这位老人似乎不在乎这些。他怡然自得地在自己的田里插秧，而且并不附和周围男
人吆喝的节奏。
一连三天，老人都在田里劳动。年轻人宫本武藏在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立着。
第三天。老人说：“我的工作基本完成了，现在可以比武了。你选时间吧。”
宫本武藏在田埂上跪下来，叩了一个头，说道：“我已经输了。请等我再修炼几年再来
赐教。”说吧，恭敬地退走了。
转眼之间，两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浪人之间，隐隐约约地听说，有一个叫宫本武藏
的年轻人，在严流岛的关键决战中，杀死了佐佐木小次郎，名扬天下，并且成为了德川
将军家的兵法教练。
那天，村子里来了一队奇怪的人。首先是十几人的白马队，威风地吆喝着让村人四处奔
逃。他们捉住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村姑，询问一个名字的住处，然而那个村姑并不知道这
个名字，只是惶恐地摇头。于是有男人装着胆子上来询问，但是没人知道这队人到底要
找的那个名字是谁。不久后，又出现了一队步兵，还有第二组马队。马队簇拥着的，是
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武士。
阿夏认出了这个年轻人。
宫本武藏又要来决斗了。
老人终于出现在了全村人焦急的目光中。他在山上砍了柴，从远处的小道上悠闲地走回
村子。整个村子沸腾了，村民们敬畏而又疑惑地注视着这位老人。难以想象，为什么这
个谁也瞧不起的糟老头子，能让城里的大人物大驾光临——而且不久之后他们还知道，
这些人还是大将军府江户城来的大人物们。
决斗马上要开始。地点就是村外的小树林里。左面坐着的，是幕府派来的公证员、文官
和裁判员，右面坐着的，是护卫的武士和兵丁。场地用布围城一个圈，而村里的村民，
是没有资格看到这场比武的。
宫本武藏决心完成他自从幼时以来的一个大心愿，击败这个他一直作为榜样的老人。今
天，是他的机会。多年来，这位老人作为他的榜样，让宫本刻苦训练，击败了他所能击
败的所有敌人。宫本，没有加入全国剑道七大流派中的任何一家，因为他知道，虽然老
人藏匿在民间很多年，但是这七大流派的核心技法和流术，大都来自曾经的这位老人。
于是，宫本需要用无师自通的天才证明自己，然后再击败这位老人，他才能成为天下真
正的宗师。
长久的恶战，今天应该画上圆满的句号。
老人静静地站在场地的中央，微微耷拉着双眼皮。宫本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目不转睛
地看着这位老人。四周，是暂时的沉寂。
“开始吧!”裁判官说道。
宫本来回地挪动着步伐，他等待着老人先拔剑进攻。在过去的多次对决中，他总是等待
对方先出招。
老人腰间的剑。没错，这是草薙剑！日本开国的三大神器之一，据说是天照大神亲自传
给神武天皇的天赐宝剑。二十年前，老人在皇宫举行的十二番战中，击败了全日本八十
八名顶尖武士，夺得了这一套日本第一神剑。
今天，是我宫本武藏，新时代的天下第一剑圣，夺回草薙剑的时候了！
良久地对峙。
“开始吧!”裁判官重复了一遍。
老人前倾了自己的身体，向宫本礼节性地鞠了一躬。突然，他拔出了自己腰中的剑。
二十年来，他又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剑。
蛟龙出水。电击夜空。不，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动作。因为任何语言最精致复杂
全面的描述，都会在这个动作面前都失去了它们的作用。唯一可以记下的，就只能是宫
本武藏随后的行为了。
宫本的剑还没有出鞘。他把自己的剑整个地插回了腰带中，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
老人磕了一个头，说道：“我第二次输了，请接受我的失败。”
于是，这位天下几乎无敌的剑圣，在精心准备了两年又从江户长途跋涉而来决斗的宫本
武藏，在决斗开始的一刹那，又一次输在了这位老人的手里。
也只有天下第一的剑圣宫本武藏，才会用这种方式输在这位老人的手里。
很多年以后，宫本的众多弟子问起宫本武藏，您是怎么做到前无古人的六十战六十胜的
光辉成绩的？宫本说，很简单，从来不和比自己剑术高超的人决斗。宫本有一种强大的
直觉，在比赛之前，从双方呼吸、移步、拔剑的动作中，就能够判定比赛的输赢。这也
是他能够击败对手而自己一直存活的原因。
“难以想象什么人会比先生的剑术更高超！”
这位老人，已经悄然地从原来的村子搬走，搬到了更加偏僻的北海道去了。在那里，没
有人注意他，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糟老头子，又有当地人开始欺凌他。
他在年轻时开创的剑术，已经成为了日本七大剑道流的根基，天下第一的宫本也无法取
代他。以后也没有人能取代他。
再后来，幕府还是发现了这位老人，于是以隆重的礼仪要迎接这位老人搬回江户，或者
回到他的家乡，鹿岛。然而，当幕府的队伍到达时，老人又已经悄然离去了，没有人再
看到过他。
今天日本皇室珍藏多年的草薙剑，是假的。 |
w****r
发帖数: 17566 | 2 haha写了多久？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剑圣
: 一
: 从前，在日本东面偏远的乡村，单独住着一位年迈的穷苦老人。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人的
: 底细，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村子的一些人时常欺负他，因为总有人以欺负老者和弱者
: 为能事。他们时而地偷他一些农械器具，在他的田地里恶作剧，就连村口做买卖的人也
: 试着故意抬价来骗这位老人的钱。老人遇事却总是逆来顺受，似乎并不在意恶人的欺负
: ，只是辛勤地耕耘着自己那一亩半分的薄田。
: 然而老人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每次出门的时候必定带着两把剑，一长一短。
: 这在穷苦的农村中是很少见的，所以时而地，老人被别人看做一个怪人。这些乡下人并
: 不知道这两把宝剑的来历，在他们眼里，这和锄头和钉耙也相差无异。一位老人，更需
|
T*****n
发帖数: 2456 | 3 一个晚上吧，不过不码字的构思还花了些时候。
【在 w****r 的大作中提到】
: haha写了多久？
|
w****r
发帖数: 17566 | 4 文学青年不是盖的 ;)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一个晚上吧，不过不码字的构思还花了些时候。
|
T*****n
发帖数: 2456 | 5 俺是下室锁男，不是文青。。。
【在 w****r 的大作中提到】
: 文学青年不是盖的 ;)
|
l*****l
发帖数: 5909 | 6 不矛盾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俺是下室锁男，不是文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