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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26 | 1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5a14bc00100ps9s.html
北非变局和中国大外交下的海湾
自新年伊始，阿拉伯世界此起彼伏的政治抗议活动不仅导致了埃及和突尼斯的
政治地震，也给其他阿拉伯国家政局带来了不确定因素，在利比亚则演变成了一成不对
称的内战从而导致了英法美主导的武力干涉。阿拉伯联盟对武力干涉设置禁飞区大力支
持，弹丸之地的卡塔尔和阿联酋奉行一贯的亲西方外交，也派出军事飞机参与了行动。
这种举动将会海湾地区未来的政治经济走势产生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对奉行”自由开放
、明哲保身”的阿联酋来说，这种干涉是否在未来会导致卡扎菲势力的报复甚至进一步
刺激本国的民众抗议运动，值得关注。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阿联酋对利比亚出飞机保
护反对派和其出兵邻国巴林镇压起义者给人们送出了一个相互矛盾的信号，从侧面反映
了王室政治的混乱和外交失策。
对阿拉伯世界各类事件的归类和理解已有很多见诸于各类媒体，不过对任何一事人
们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更何况是发生在多事之地的阿拉伯世界。对民众的政治抗议以及
由此引起的混乱，不同的立场和角度会带来迥异的理解。如左派会把它当成一场反对分
配不公和资本主义霸权的人民革命，而右派则看成是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势必需要政治
民主化的社会运动，中间派则担心抗争带来的社会的混乱和政治的失序，但是对人们的
口号也许会有所同情，顽固派则拒绝对话和改革的可能性，一味诉诸于武力镇压。当然
，人们还可以从经济、安全、外交等角度理解，也可以从自身的身份认同如阿拉伯人、
欧美人、穆斯林或者中国人角度去思量这些事件的意义。不过除了这些宏大的理解角度
之外，还有一种地域性的角度对这些事件的理解，用哲学一点的话说，就是“在此地”
理解这些事件对当下的生存的意义；用实用主义的话说，则是这些事情与我何干？作为
一个住在阿拉伯海边的华人，笔者偶尔也会“在此地”想想这些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
的问题。
我们通常对此事直接的而且是最切身的反应是：类似的事件会发生在阿联酋吗？
尽管笔者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不得不在这里掉个书袋子，并先把这个问题转变
成一个学术性问题：北非，为什么？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回答第一个问题。
长话短说。北非变局的宏观原因是全球金融风暴下导致的食品价格上涨等经济危机和政
治管理失效，这给抗争运动的兴起提供了政治机会；微观因素则是阿拉伯人中长期存在
的对经济不公和政治腐败的不满和屈辱感被一些富有激情的年轻人通过网络社会媒体和
有效的动员组织策略借着这次机会有效地调动起来。在经济危机面前，埃及和突尼斯统
治者用经济利益换取政治服从的伎俩开始失灵，而他们政治独裁终身制和自己的家族对
国民财富的掠夺则招致了边缘化的农村人口和生活水平显著下降的城市居民的普遍怨恨
。这一点也解释了沙特、科威特和巴林国王忙不迭的给国民发红包的行为，本质上还是
要求其国民拿钱闭嘴。在利比亚，贫富分化不仅仅存在于卡扎菲家族和他的人民之间，
卡氏对石油红利的分配也是照顾他本人的部落和西部忠于他的部落。正因为利比亚很大
程度上还是一个内部凝聚力低、部落忠诚主导的传统社会，使得这场抗争运动变成了一
场血腥的内战，而最后结果也许就是利比亚在欧美列强的干涉下被肢解或陷入长期的部
落混战。在突尼斯和埃及奏效的非暴力抗争策略是从塞尔维亚当年推翻米洛舍维奇那帮
人那里学来的，由于网络的发达和半岛电视台在阿拉伯世界的普及，很快会在其他地方
被想搞运动的人学习和模仿，所以我们看到到了一波波的人们走上街头。哪怕是被人们
普遍认为很稳定并且受经济危机影响不大的阿曼和科威特，也出现规模不小的游行和骚
乱。
那么让我们回到问题：阿联酋，会吗？如果用上面的因素分析，阿联酋出现类似情况可
能性似乎不大。在宏观方面，相对于只占全国人口20%的本国公民来讲，阿联酋有雄厚
的国家财富，可以通过发放红包、上马基础设施建设，就业本地化等手段来增强国民的
忠诚度，并通过干预食品价格等国家行为，减低通货膨胀的威胁。同时，阿联酋的国体
是联邦制，对经济危机的处理和民生问题的解决，主要通过各酋长国自身的机制，不容
易形成只针对中央政府的全国性反对力量。就在前不久，联邦全国委员会通知要进一步
扩大选举范围，增加普通国民的政治参与。但和西方的自由民主国家相比，这些政治让
步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在微观方面，阿联酋的年轻人对国家的发展方向很满意，
他们享受着国家的红利，以宝马香车的“消费主义”代替“政治参与主义，”徜徉于蓝
天碧水的海滩公园和装满空调的豪华商场，而不是在寒冷的城市中心广场带着生命危险
去策划如何突破军警的封锁和动员更多的人上街。
可问题是，花钱就一定能让人闭嘴吗？治国不是养鸡，一国的公民不是受政府恩赐
的雇员或王室豢养的猎鹰。阿曼、巴林和科威特的抗议活动让我们重新审视这个外表华
丽无比的国家，毕竟那几国的国民红利更高且同属海湾委员会的共同体。任何一个有尊
严阿拉伯人都会把王室花钱买忠诚的行为视为一种侮辱，在这方面，阿布扎比王室做的
更聪明一些，没有赤裸裸的发钱，而是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正是此举，同样地暴露了王
室的心虚和阿联酋潜在的火药桶。阿联酋今年的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样样领先。然而
发展收益最大的只是阿布扎比和迪拜这两个酋长国。在被称为“北部酋长国”的拉斯海
马、乌姆盖万、阿吉曼，那里有成千上万的本地人生活在比较贫穷或者勉强维持的状况
下，他们似乎不但被眼睛盯着世界第一高楼的外来打工者和旅游者忘了，也被那些在经
济发展过程中受益的本地人忘了。他们对酋长国之间日益增长的贫富差距感到沮丧，对
被排除在联邦政治之外感到不满，越来越多的居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熟悉的海滩被联邦
王室们支持的外国开发者建成了灯红酒绿和声色犬马的豪华酒店。我们不应忘记，阿联
酋是一个1971年才成立的非常年轻的国家，酋长国之间的凝聚力刚刚开始形成，“阿联
酋人”这个概念对很多人都是陌生的。当年的拉斯海马酋长国在联邦成立之初，还试图
借助苏联实行独立。
有人会说，阿联酋有80%的外来工作人员，他们的存在会使得这个社会持续运转而且使
得本国人一致对外，不会构成对中央政府的挑战。在一定的范围内，这个说法是对的。
虽然，我们会注意到，有几十万所谓的“外国人”并不是真正的外国人。他们的父母甚
至祖父母都出生长大在这片土地上，但他们仍然没有公民权，属于“无国籍人员。”他
们对这个这片土地有认同，有感情，但却被排除在外，他们的沮丧可想而知。即使他们
有幸成为了本国人，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忠诚还有问题。有一个关于迪拜的笑话说明了这
一点。据说有一年迪拜大旱，酋长命令人们祈祷求雨。第一波祈祷过后，迪拜未见一滴
雨，雨都下到了印度和巴基斯坦。酋长大怒，命令只准本国人才能祈祷求雨。这一波祈
祷过后，迪拜还没下雨，但伊朗开始下雨了。据非官方统计，迪拜有一半的人都是伊朗
后裔，甚至是马克土姆家族，也有可能来源于伊朗西南省份。一位美籍伊朗人在迪拜的
政府机构里惊奇地发现，在周围的阿拉伯同事离去之后，有很多人跟他讲起来波斯语。
即使是在受益的本地人内部，由于族源的不同和政治经济腐败，也存在着很多不满情绪
。王室独占政治经济资源及其不肖子弟挥霍国民财富的行为早就激起了其他几大非王室
家族的不满，他们早年的一次联手政变归于流产，但如果机会合适，不排除他们会东山
再起。
更重要的是，此次阿拉伯的民众运动不单单是反对经济不公和政治腐败的问题，更
是阿拉伯人从政治冷淡中觉醒、争取尊严的运动。阿联酋作为阿拉伯世界最自由和开放
的国家，受人权、自由、民主等价值洗礼更甚，然而他们劳工条件却饱受世界人权组织
的批评。当然，在目前看来，那些可怜的劳工或者受公司剥削的出租车司机除了罢工要
求改善条件提高工资外不会发动任何政治性的抗争。这场运动从南到北，都是属于阿拉
伯人的。自《世界人权宣言》发表60多年以后，《穆斯林人权开罗宣言》和《阿拉伯人
权章程》近年签署以来，人民终于不再沉默：“受够了”成为他们的标语之一。经济上
被掠夺和政治的边缘化催化了对人之尊严的向往，使得共同生活在这一区域共讲同一种
语言共享文化的阿拉伯人的革命精神被那位自焚大学生的火星同时点燃，人同此心，心
同此理，共同表达对政治腐败和经济不公的拒绝。那些老实八交的尼罗河农民和拿着黑
莓手机的开罗大学生，同时出现的游行中；半岛电视台的画面和网络媒体使得这个种自
发性变得更加迅速，但正是每个人对尊严的渴求才能使那些画面和号召形成一种回响式
的集体行动，而不是常规所说的从突尼斯向埃及以及其他国家扩散的过程。正因为如此
，这场革命无来由处，却又到处都是。据美国的《金融时报》的报道，一群阿联酋活跃
分子正在网络社会媒体“脸书”上策划3月25日的游行，要求联邦政府扩大民主，同时
他们也在征集请愿书，有几百名的律师、知识分子、和医生已签名，上书要求加强法制
、执政透明度和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以笔者的判断，这些倡议不会有太多的响应，而且
会受到政府的镇压。虽然说短期内不会有大的运动出现，但仍需进一步观察。
本文对阿联酋政治情况的分析只是基于既有信息和理论而做出的估测，以便和读者交流
看法。如果非要确定的说法，笔者持谨慎乐观态度，静观未来发展即可。作为在阿联酋
的华人不必惊慌，先不用未雨绸缪。让海湾华人值得欣慰的是，中国在西亚北非地区的
影响力持续增强，不仅是中国综合国力上升的表现，也是在此次西亚北非变局中地缘政
治的平衡开始向中国的倾斜的结果。作为世界霸主，美国在这一地区的盟友个个被逼下
台或者受到冲击，迫使奥巴马政府开始改变其中东政策，不得不在支持这一地区的王室
政权和民众之间寻找平衡。有趣的是，当美国国防部长Gates要求巴林王室不要太过分
时，沙特和其他海湾国家却把美国撇在一边悍然出兵巴林，协助驱散抗议民众，维持首
都秩序。据华盛顿邮报的一份报告，一位阿联酋的高官警告说，如果美国持续对施加压
力，海湾王室将“掉头向东，”从中国、印度和土耳其等地域性大国寻求支持。如果属
实，这将是中国在这一地区有所作为的时候。
中国政府撤侨的行为，让我们看到了华人商会一类的民间组织也在撤侨中发挥着显
著的作用。政府积极主动撤侨不仅给广大旅居海外的中国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
会再像以前危机时那样，感到没有政府力量可以依靠；也显示中国的政府的外交能力正
在增强，从传统外交向大外交转变：金融、贸易、环保、军方、侨民安全等涉及多个部
门协调的问题。这一转变是值得高兴的发展，当然也面临新的挑战:在这一波阿拉伯风
暴过后，中国在这一地区的利益格局如何变动以及全方位政策如何整合，以及在现有的
国际法和外交框架下如何海外华商的财产和经济利益的保护和赔偿问题。这些都或多或
少地涉及到阿拉伯世界华商的利益的调整。不管阿拉伯海湾是风雨还是晴天，只要华人
团结一致、民间和政府通力合作，就能克服今后的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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